杨芙清院士谈中国软件产业(上)

来源:"中 国 IT 每一天" 2005年3月9日
      杨芙清院士对于中国软件产业的过去和未来有着异常深远的影响,所以就连比尔盖茨来到中国,也最想拜见这位集科学家、教育家于一身的东方女性。在中国软件业面临着发展机遇的今天,杨芙清院士对中国软件产业以及中国软件人才的这些观点和见解,定将对整个产业有着非常深远的意义和启迪。
      杨芙清院士谈中国软件产业
      一、中国软件产业路在何方?
      当网络经济的泡沫在经济舞台上渐渐化为乌有,当我们的IT业渐渐回归冷静和理智,我们重新认识到这样的事实:软件才是IT业真正的灵魂!无疑,软件业是聚宝盆,否则就不会出现微软的财富奇迹,只是,即便弹指间已过二十年,即便奔赴战场的号角声已经悄然响起,从来都不缺乏编程天才的中国软件业却仍旧在前进中徘徊,面临这样的境况,我们究竟该如何思考,如何面对?
      记者:软件业的发展可以说是日新月异,您认为软件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杨芙清院士:软件是客观事物的一种反映,是知识的提炼,所以它是一种知识的体现,是知识的固化。客观世界在不断发展变化,软件系统不可能一成不变,新的需求、新的技术不断出现使得软件系统不断地升级、不断地演化。从操作系统的发展来看软件技术的发展,首先,随着计算机硬件的发展,单机操作系统从最早的引导程序到管理计算机资源的管理程序,再发展到发挥CPU及外设作用的多道程序,最后发展到追求计算机软硬件高效利用的资源管理系统。网络操作系统的出现主要是用以支持多个计算机之间的网络通信,实现资源共享,而并行操作系统是为了管理大规模并行处理系统。同时,无线通讯、信息家电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又促进了嵌入式操作系统的发展,可以设想今后在internet平台上进一步进行资源整合,以高效、可信、统一的信息资源为所有的用户服务。
      软硬件之间的异构性促进了软件技术的发展,如为屏蔽计算机硬件的异构性发展了操作系统;为屏蔽操作系统和编程语言的异构性,发展了支撑软件和中间件等等。软件技术在发展中会不断出现更新更复杂的异构问题,如流程、安全、事物等方面的异构性,要求软件能够适应外部环境,这样客观上促进了软件技术不断向前发展。internet环境和平台的出现为计算机科学技术的研究和发展提供了新的契机和新的问题。如网络计算机系统就是从资源共享的角度来考虑的。
      记者:您说网络环境为计算机科学技术的研究和发展提供了新的契机和新的问题,那么我们该如何抓住这个机遇?
      杨芙清院士:我们从软件形态的角度提出了网构软件的概念,这是未来软件的基本形态。未来软件的主要构成是实体元素和实体交互,未来软件系统必须具有开放结构、动态协同、在线演化、环境感知和自主适应,因而网构软件是internet开放、动态和多变环境下软件系统基本形态的一种抽象,既是传统软件结构的自然延伸,又具有区别于传统软件形态的独有的基本特征--自主性、协同性、演化性、多态性、反应性。网构软件的出现对软件技术提出了什么样的挑战?我们应该"突破中间、带动两端",即加大中间件技术的研究力度,突破关键技术,形成自主知识产权的中间件技术和产品,带动系统软件技术的进步,促进应用软件技术的发展,建立良性的软件产业链。
      记者:"软件产业"已经提了好多年,可是到如今还仍旧没有定型的概念,您认为什么叫做软件产业?
      杨芙清院士:用工程化的方法来解决软件的开发,用工业化的方式来解决软件的生产,这就是软件产业。
      记者:您认为我国软件产业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发展思路?
      杨芙清院士:我认为我国软件产业发展的思路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掌握核心技术,重视软件创新,开发品牌产品;
      第二,要逐步学会用工程化的方法解决软件的开发,用工业化的方式解决软件的生产,这样以来才会形成真正意义上的软件产业;
      第三,建立完备的软件产业基础设施,形成良好的软件产业发展结构模式。
记者:完整的软件产业发展结构应该具备什么样的模式?
      杨芙清院士:从软件生产线提到软件工业化生产,其实也就是说让软件也像其他工业产品一样生产,不再用手工方式,而是用工业化生产方式。那么软件工业化,就需要有一个产业的基础,同时也就需要有一个产业的基础设施。我认为需要发展的软件产业的基础设施主要可分为四部分,分别是基础平台、构件库、标准规范和安全机制。
      第一,基础平台。它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是软件的运行平台,操作系统就是它的运行平台;一个是开发平台,操作系统也必须在另外的软件系统上才能去进行开发,例如编译器就是它的开发工具之一。
      第二,构件库。其实也就是进行软件开发的资源库。构件,顾名思义,就是构成软件的零部件。有了构件库,制定统一的标准使得这些构件能够复用,是实现软件工业化的基础。
      第三,就是要有标准规范。
      第四,安全机制。
      这就是软件产业的四大基础设施,而这四大基础设施是靠软件来支撑的。
      记者:您认为我国软件产业应该如何发展?
      杨芙清院士:我认为国家要支持软件企业向集团化、规模化发展,使之成为软件产业的支柱和龙头。到那时,我们整个软件产业将由若干以大型企业集团为主,环绕一批中小型企业的企业群体构成。这些企业群有它的分工和专长,有它主攻的方向和特点,而且这些因素是能够灵活变动的。企业群中的大型软件企业集团具有良好的软件工程化开发和工业化生产的基础设施,不仅具有技术创新能力,更具有工程创新能力,具备工业化生产的装备、条件和环境;而企业群中的中小型软件企业,具有各具特色的创新能力,他们的创新成果可汇集到大型企业集团进行工业化生产,形成生产规模。
      人才问题是我国软件业的根本问题
      记者:您认为我国软件业存在的最根本问题是什么?
      杨芙清院士:人才问题。我国软件人才不仅缺乏,而且人才结构也严重失衡,搞基础研究的太多,搞实际应用的太少,这个问题我几年前就曾经提出来过。
记者:您认为我国软件人才缺乏,可是据我们所知高校计算机专业的毕业生却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杨芙清院士:高校计算机专业的毕业生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只能说明我国的教育体制存在问题,而我国缺乏软件人才却是毋庸置疑的。举个例子,现在我国软件人才跳槽的现象十分严重,这就说明了我国缺乏软件人才,我国的软件产业就好比是一个沙盘,而这些人才就是装在沙盘里的沙子,如果沙子是厚厚的一层的话,那么每一粒沙子就很容易沉淀下来,即使有一些沙子来回地晃动,从外观上来看也是不明显的;不过,如果沙子只有薄薄的一层的话,那么它就会难以沉淀,在沙盘里来回地晃动,从外观上看整个沙盘也是非常不均衡,常常出现空缺。我们现在看国外软件人才很少有跳槽现象,实际上,国外软件人才流动性也很大,由于数量多,不明显,而国内的此类现象却非常严重就是这个道理。
      目前我国信息产业和软件产业的从业人数是59万人,日本是120万,美国是240万。从所占份额和从业人数来看,要想扩大软件产业的规模就必须首先扩大软件人才培养的规模,特别要注意培养质量和人才结构,包括队伍结构和人才的知识结构。
      记者:您认为什么样的人才是合格的软件人才?
      杨芙清院士:软件是一门非常特殊的学科,做软件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所以想从事软件行业,首先要热爱这个行业,对做软件充满了兴趣;其次,做软件的人需要具有两种矛盾的性格:
      第一,一丝不苟,认真勤奋,要有奉献的精神;
      第二,思路广阔;要善于观察自然、观察世界,善于学习别人的东西;要兴趣广泛,知识面广博。既要有严密的逻辑思维能力,又要具有较好的文化底蕴和艺术素养。
这两个方面的性格,一个是静,一个是动,作为一个好的软件人才,就要能动静结合,这两个方面的性格在他的身上必须同时具备。
      记者:这样的人才您认为该如何培养?
      杨芙清院士:对于软件的兴趣是自己养成的,社会各方面应该营造良好的社会氛围,给予积极地影响。在这方面共青团中央最近开展的"中国青年软件振兴计划"做得就很好,通过"阿拉神灯杯"中国青年实用软件设计大赛、知识竞赛、创意征文、高校巡讲、软件论坛、IT业界群英会等一系列活动的举办,在社会上各个层面都造成了很好的影响,真正为青年人从事软件创新创业营造了良好的社会氛围。至于其他方面的性格养成,则是需要学生和学校、社会多方面共同努力的。
      记者:作为学校,应该如何培养软件人才?
      杨芙清院士:软件是一门技术科学,又是一门工程科学,所以培养软件人才应该理论和实践相结合,我主张面向企业,与企业相结合,在培养扎实的基础理论和方法的同时,要重视应用,通过实际项目培养软件人才,这样一来,学生不仅可以了解需求,而且可以在实践中更加牢固的掌握知识,积累丰富的工程经验,适应社会的发展需要。
记者:您认为我国现有的人才结构是怎样的?
杨芙清院士:现在我们软件队伍的结构不够合理,是中间大、两头小,缺少高级软件设计开发和管理人才以及熟练的编程人员。而软件企业人才正常的结构应该是宝塔型、呈正三角型,有大量规范、熟练的编程人员。因此我们不仅需要尽快缩小人才和需求之间的差距,而且软件人才结构也亟待合理化。

      记得采访FUN乐天使官方网站院长陈钟的时候,陈钟院长曾经这样对我们说:"杨芙清院士是整个学院的总设计师,她是在设计,而我是在编程。"的确,在杨芙清院士独特而成功的教育理念的指导下,FUN乐天使官方网站软件学院面向市场培养了一批高素质的软件人才,在同类学院中独领风骚。
      然而,在创办FUN乐天使官方网站时,杨芙清院士已近70岁。问及于此,杨芙清院士笑着对我们说:"别人说我在快到70岁的时候,找了最苦最累最难的活来干,我说我这个人最喜欢挑战性工作,老想去创一点新的东西。"